芜菁

  有个小朋友提议应该给这次从汉中到成都的旅行写个游记。本着好脑子不如烂笔头的原则，我觉得这实在是个好主意，所以从今天开始，打算记录一下这次出游的点点滴滴。今天先写汉中篇，欠下之前的《勉县篇》回头再补。旅途间隙，仓促成文，如有考证不严谨的地方，欢迎各位看官指正。好了，闲言少叙，下面直奔主题。

  汉中这一天，要去的是石门栈道和汉中市博物馆两个地方。我的计划里没有漏掉石门栈道这个地方，真的要感谢马伯庸先生那本《文化不苦旅——重走诸葛亮北伐之路》，要不是为了照书玩儿提前拜读过，这个地方可能就错过了。石门栈道景区也常常被叫做石门水库，这里也确实从1969年起动工建成了一个水库，所以在看书之前，实在没想到水库和丞相之间会有什么关联，直到我知道了此地还是褒斜道的南入口。

  我入住的酒店离汉中站很近，听本地人说，到石门水库可以乘坐到褒河的客车。不过看网友说公交车102路也能到，刚好酒店附近就有这趟车，而且印象里跑得颇为勤快，看地图路线也直来直去，就选择了它。而实际上也的确如此，102路往北出了火车站几乎一路远离市区，也没多少红绿灯，十六七公里的路程半个多小时就到了，只要两块钱，是个性价比相当不错的方案。

  赶到景区的时候早上九点刚过，接近一公里长的景区外商业街上差不多只有我一个游客，那景象冷清到估计要是个胆子小的都会害怕。不过对我来说无所谓了：为了探寻丞相足迹来的，只要前面不是悬崖峭壁，都得往前走呀。

        景区设施不错，左手边一路都是浮雕壁画，看起来比较精致走心，右手边一路商铺全是空着的，直到游客中心那里才有两三家在营业。中午游玩结束后，我在这里吃了午饭：热米皮一碗。比市区贵一些，市区热米皮一般5块钱，大碗可能也有6块的，这里卖8块。

        我只买了大门票，请了导游讲解。小姐姐讲的内容，马亲王的游记里差不多都有，比较经典的故事有：褒姒故里，汉代石门，曹操“衮雪”，萧何月下追韩信，还有诸葛亮北伐。除了历史典故之外，此地最值得了解的就是水库和栈道。

        水库建于1969年，1975年完工。大坝一起，堰塞成湖，很多旧时遗迹便都深埋于湖底，这其中有包括“衮雪”在内的许多摩崖石刻，还有石门和古栈道。不过最近水库在排淤泥，干涸见底，只有满带着淤泥的细流流过，同平日里常见的水库相比，倒是感受了另一番景象。

        不过我今天的重点不是水库，而是栈道，褒斜道起点的栈道。这条路的终点在陕西眉县，眉县有个颇为有名的地方，叫做五丈原。是的，这里就是丞相当年毅然决然向北而去，再没能平安归来的地方。

        导游讲解从景区大门到栈道入口就结束了，结束之前，她给我指了指右手边峭壁上一小段现已仅供科普观赏的栈道，介绍了六种常见栈道形制，那正是我对这里最感兴趣的东西。

        所谓栈道入口，也只是今人新修供游人游览用的栈道入口，这条栈道位于半山腰，总长大约三公里，在现代科技强大的保驾护航之下，看上去坚固且安全，单是防护护拦就有两道。一路走过去也特别稳当，一丁点晃悠的感觉都没有，路边不光有栈道形制科普展示牌，走到一半的地方还有卫生间，一路捧着奶茶喝过去也不用担心找不到厕所。

        我想，我正走的这条路相比于丞相当年那条大概要舒服太多，虽然游客步道比他老人家当年那双车道的栈道要窄不少，但一想到自己脚下几十米处说不定丞相当年也曾经过，就特别满足。一路步行到尽头的追鹰亭，几乎不觉得累，早上游人不多，我就一边慢慢的走，一边想象建兴十二年丞相出征北伐的画面。

        之前导游小姐姐给我讲栈道形制的时候，提到了崖壁上的两个字：“平等”，意思是：栈道之上，众生平等，无论你是王侯将相，还是平民百姓，如果不能怀有一颗敬畏之心好好低头看路，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沿着被保护得严严实实的栈道小路一边走，我就一边脑补：丞相当年也是那样小心翼翼翻山越岭，辛苦跋涉了一个多月，然后去和以逸待劳的魏军作战的吧。

        当年负责丞相安全的小护卫，说不定彼时彼刻正压力山大。导游讲解说，这一段的蜀汉栈道，边上连个护拦都没有，想来脚下木板子能铺平坦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这里没有敌人，却可能有着比敌人更加无情的东西，比如山上意外滚落的碎石，比如意外受惊狂奔的战马。小护卫整日里提心吊胆的把老丞相护在栈道里侧，然后老丞相自己也没好受到哪儿去，白天埋头赶路，到了晚上兵士都休息了，还得抓紧时间处理公务……

        丞相北伐，规模较大的一共有三次，建兴六年那次马谡掉了链子，建兴九年那次李严和军粮掉了链子，他也许做梦也没有想到，建兴十二年这一次，掉链子的会是自己。一向坚韧的丞相大概高估了自己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这么说或许没什么根据，但不管怎样，绕开秦岭走陇西大道的那几次，丞相都是平安归来的。

  栈道漫步往返大约两个之后，我才心满意足的往回走，坐了一小段景区电瓶车从栈道入口返回景区大门口，在那里简单吃了午饭，然后奔向下一个目的地：汉中市博物馆。

  出门游玩儿做计划时通常比较粗糙的我，直到进了博物馆大门才发现，汉中市博物馆其实不止古汉台一个馆区，还有拜将坛和饮马池，所以预留两个小时的时间似乎就有些偏短了。不过饮马池似乎只有一个池子一块碑，我下午从拜将坛出来的时候感觉有些玩儿不动了，就没去，同样被放弃掉的还有古城墙遗址，看介绍也是只有一小堵墙，就姑且都留个悬念，以便下次有理由再来吧。

  古汉台的介绍马亲王的游记里有，可以很放心的照书玩儿，匆匆看了两眼传说中刘邦同志的上马石和石门水库动工之前抢救出来的摩崖石刻，我就直奔后面的褒斜道展览去了。

  展厅一进门就是介绍汉中周边地理环境的大沙盘，其中包括了向北穿越秦岭的子午道、傥骆道、褒斜道、陈仓故道和向南去往巴蜀之地的金牛道、米仓道、荔枝道。沙盘过后就基本都是介绍褒斜道细节的干货了，有经典段落的栈道模型，比如赤崖阁道，有记录秦岭深处的褒斜道风光的照片，也有架设栈道用的石梁。为我脑补丞相行军北征的场景提供了丰富的素材。

  褒斜道展厅对门是个碑文展，好像是叫做“汉魏十三品”吧，里面除了“袞雪”和“石虎”，别的我都看不懂，于是也匆匆掠过，打算抓紧时间去把拜将坛也看了。

  拜将坛馆区离古汉台其实不是太远，步行大约一公里多就能到，不过我从古汉台出来已经下午四点多了，来不及慢慢悠悠走过去，就打了车。

  拜将坛所谓的“拜将”，指的是刘邦拜韩信为将的故事。一进大门迎面就是一尊韩信手持剑印的巨幅雕像，雕像坐北朝南，四周的广场很开阔，广场西北角有韩信生平展，东北角是汉中文物展厅。从韩信生平展出来已经16:50，百度地图显示馆区开放到17:00，这个时候都还没有博物馆工作人员清场赶人，我就觉得已经很够意思了，抱着“尽人事听天命”的心态溜达到西北角，文物展厅居然还开着。有个小姐姐看上去应该是这里的工作人员，看见我啥也没说，就在展区里安安静静的溜达。

        还剩十分钟，我这样想着，那干脆直奔魏晋南北朝展厅吧。

        展厅不大，但有不少诸葛亮北伐的相关文物，有扎马钉，有刻了铭文的弩机，不过感觉应该是战场缴获，因为上面刻的是曹魏的年号（黃初七年），还有陂池模型，上面解释说是丞相屯兵汉中时的产物，不知道是不是反映北伐间歇汉中屯田情景的普通百姓随葬品。

        一路快速浏览一路拍照的看完魏晋南北朝展厅，已经17:10左右了，其他几个展厅我就只从门前路过扫了一眼，无心再进去看了。毕竟邻近闭馆，走到大门口也还得好几分钟，不太好意思耽误人家下班。然后我就在展区又看到了刚刚那位小姐姐，依然安安静静的溜达，展区里只有我一个参观的人，也不催我，以至于我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闭馆时间，直到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发现大门早已关闭，看门的师傅守在门里头等着，单给我和另外两个游客开的门。当时还挺感动的，想着不亏是丞相曾经经营过的地方，人都好温柔体贴呀。

        从拜将坛出来，我就打车又去了前进路夜市小吃街，找了一家生意特别好的路边小店吃晚饭，吃的和昨晚一样，还是热面皮和花生稀饭。入乡随俗嘛，尽管路边摊的条件着实有些艰苦，天气又不暖和，不过等到离开汉中，再想吃就吃不到了呀。

        昨天从定军山上用小电瓶车把我载回勉县县城的小姐姐告诉我说，吃热面皮只要找客人多生意好的店就都好吃，因为是现蒸的，生意冷清的店铺给你端上来的都是之前就做好的，口感不如现蒸的好。今天照着她教的找饭吃，果然，面皮软软糯糯的，比之前吃的所有面皮都好吃。

        吃饱喝足之后大约晚上六点钟，步行几分钟去酒店拿行里，然后又走到汉中站，就要奔向下一个目的地——广元。来之前我就想过，等到离开汉中的时候，我大概会特别特别舍不得吧。不过真到这一刻来临的时候，情况似乎还好一些。反正这次意犹未尽，留了个小尾巴，有机会我是一定会再来的。下一次争取能赶在八月，等到护墓双桂花开，和丞相一起闻一闻桂花香吧。